数据库风云:老骥伏枥,新秀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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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姜洪军
“在数据库技术方面,亚马逊落后甲骨文10至20年”。2018年10月23日,甲骨文(Oracle)创始人、执行董事长拉里·埃里森,在甲骨文举办的一次大会的主题演讲环节中,再次火力全开。
他称甲骨文的数据库“完全自治”,而亚马逊的数据库则是“半自主的”。“半自主数据库就像半自动驾驶汽车一样。”埃里森这样表示,“你进去开的时候,你就惨了,最后必死无疑。”
甲骨文创始人 拉里·埃里森
多年以前,他曾不断地“炮轰”微软和其创始人比尔·盖茨。
“我不介意驾驶着自己的喷气式战斗机,在微软总部扔下一枚导弹。”埃里森这样夸张地说,“我的目标是击败微软”。“我和盖茨之间的战争不是个人的事,是全世界的事。”
埃里森总是这样个性鲜明,话语犀利啊!
说起来,一部数据库发展史,几乎就是半部埃里森传奇史,本文就先从他丰富多彩的人生讲起。
一个特立独行的创业者
埃里森对外界的抨击从不在意:“并不是每个人都得欣赏我,我也不是非得喜欢每一个我所认识的人。我喜欢被关注和被欣赏的感觉。但如果有的人不那么喜欢我,我仍可以活得更好,仍然会觉得自己是个不错的人。”
“不断地用生命去冒险,只为了确定自己仍旧活着。” 埃里森这样说过,“敢作敢为者宁愿选择自我了断,也不愿被囿于人为设计和制造的囚笼之内。”
埃里森曾买了一架拆除了武器的意大利产“马尔切蒂S.211”型战斗机,在太平洋上空和别人进行模拟空战。《上帝与拉里•埃里森的不同》书作者迈克•威尔逊描写他们在“空中急转弯,突然下降,俯冲猛扑,他们似乎在玩电动游戏,好像他们手中操纵的是控制杆,头上蓝天是巨大的显示屏。”
一次,埃里森带着年仅十几岁的儿子一起做飞行特技表演,令观众惊出一身冷汗,更让他的前妻一颗心悬在嗓子眼。埃利森对此解释:“学校里的学生吸毒行为会对他们产生严重的危害,这比让他学习特技飞行还要危险,因此,我宁愿让他去学习特技飞行。”
我行我素的他说:“我会对我的感觉和我做的每一件事负责。没有人能左右我的感觉。如果我的一天过得很糟,那是我让它变的很糟;如果我的一天过得不错,我也是唯一一个能得到无可否认的褒奖的人。要改变生活,使自己快乐,责任不在他人。我需对自己的生活负责。
在电影《钢铁侠2》中,埃里森曾客串了一位亿万富翁式的软件巨头。有媒体评价:“这是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角色,也可以说是埃里森的‘本色演出’”。
埃里森1944年8月17日出生,是一位私生子,他的母亲随后把他交给别人抚养。“她认为,把我交给别人抚养是个好主意。她无法边工作边照料一个小孩,那太困难了。”他回忆。
很多媒体描述他成长的环境充满犯罪与暴力,但他不这样认为:“真的,我并非在不安全的环境中长大。当然,那儿有枪战,但没人中弹,几乎没有人被打死。当然,有一个月份比较特殊,理查德·斯佩克在那个地区杀死了9个护士……我们躲进了屋里,所有的窗户都被关死了。但这种情况是例外,通常不是这样的。”
少年埃里森在学校里是个另类,他自己说:“我从不接受传统的智慧,这给我带来不少的麻烦。虽然这使我一生受益不少,但在一个让人循规蹈矩的学校中学习时,确实会给人带来很多不愉快。”
为了管教他,他的养父没少“修理”他。他后来回忆:“天啊!那对我真是一种强有力的刺激。我想我父亲对我有一种奇妙的影响力。烈火炼真金,真金不怕火炼。我真要感谢我的父亲。”
他高中毕业后,进入伊利诺伊大学就读,但二年级时就离开了学校,《商业周刊》称他离开的原因是因为平均成绩没有达到及格水平。过了一个夏天,他又进入芝加哥大学,同时还在西北大学学习,虽然上了三个大学,但最终没有拿到任何一家的大学文凭。
“大学学位是有用的,我想每个人都应该去获得一个或者更多,但我在大学没有得到学位,我从来没有上过一堂计算机课,但我却成了程序员。我完全是从书本自学编程的。”埃里森说,“老师们只要求你按他们的意志行事,只有这样你才会讨得老师的欢心,但这样的结果是你永远不会在生意场上有所作为。”
青年时期的埃里森(图右)
他的朋友乔舒亚·莱德伯格说:“他学习新东西非常快,速度惊人。因此,跟他交谈,常使人感到压力很大。他是我曾经遇到过的最机智、最富洞察力的人物之一。”
“就算我将面对艰巨的任务,去试试也比逃避好。逃避困难不可能带给我任何获得成功和喜悦的机会,但尝试了就有可能。我也许不能做所有的事,但至少我能做好一部分。”埃里森说。
他是个追求完美主义者,他的前妻爱达·奎因回忆他们贴墙纸时的一段故事:“墙纸贴得稍微斜了一点,他就发起脾气来,猛地把墙纸撕了下来,揉成一团扔掉。那墙纸是很贵的。其实,他只要把墙纸移正一点就行了。但他不肯,非要重来。这是他完美主义的一个例子。他做的事结果比预计差一点也不行,他无法安心。”
“好在经营软件公司不需要大量的资金,用点小钱就可以创业。所有伟大的软件公司都是这样开始的,也许不是所有的,但微软和我们是的,我们比微软资金更少,几乎一无所有。”埃里森这样介绍甲骨文公司的肇始,“当我创立公司司时,我想建立一个让我喜爱工作的环境,这是最主要的目的,当然,我也要通过公司养家糊口,但没想到会成为现在这么富有。钱不是最主要的,我真的是想和我喜欢或者佩服的人一起工作。”
埃里森创业成功的一个重要因素,是他在一个合适的时机读到了IBM公司的研究人员发表的一篇公开论文。
美国未来学家斯图尔特•布兰德曾说过,“在合适的地点出现的合适信息,能改变你的生活。”
超过了上千亿美元的市场机遇
1976年,IBM研究人员发表了一篇论文《R系统:数据库关系理论》,这篇论文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它开了关系数据库软件发展之先河。
埃里森曾将IBM选择微软的MS-DOS作为IBM个人电脑的操作系统,比为“世界企业经营历史上最严重的错误,价值超过了上千亿美元。”而IBM发表这篇论文后没有很快推出关系数据库产品的错误可能仅仅次之。
这件事是甲骨文起家的关键的节点,但很多人误以为这就是数据库产品的开端,其实,数据库产品最早出现的日子要往前再上溯10年。
数据库技术最初产生于20世纪60年代中期,第一代的代表产品有:1969年IBM研制的层次模型的数据库管理系统IMS、70年代美国数据库系统语言协商CODASYL下属数据库任务组DBTG提议的网状模型。层次数据库的数据模型是有根的定向有序树,网状模型对应的是有向图。这两种数据库奠定了现代数据库发展的基础。这两种数据库具有如下共同点:支持三级模式(外模式、模式、内模式)。保证数据库系统具有数据与程序的物理独立性和一定的逻辑独立性;用存取路径来表示数据之间的联系;有独立的数据定义语言;导航式的数据操纵语言。
《连线》创始执行主编凯文•凯利说过:“有个生物学家曾写过一本书,他通过基因视角观察生命,指出生命的不断繁衍某种程度上是基因不断繁衍的自我需要。而我从技术角度看待生命,得到结果同样如此。我认为,技术是生命体的第七种存在。人类目前已定义的生命形态包括植物、动物、原生生物、真菌、原细菌、真细菌,而技术应是之后的新一种生命形态。”凯利认为技术的演化和它们有着惊人的相似。数据库技术也可以视作是这样。
1976年,IBM研究人员发表的这篇论文《R系统:数据库关系理论》,被看作是开数据库第二代的关系数据库系统发展之先河。
不过,此前数年,关系数据库的概念已经在坊间流传。1970年,IBM的研究人员就发表了一篇白皮书,介绍管理资料的一种新方式。用户无需知道资料的储存方式或怎样搜寻资料,只要提出几个简单的问题,而数据库将会找出正确的信息,信息将以表格方式呈现,且经过整理。
上世纪80年代,挑战IBM可谓是硅谷青年的标配动作,图中者为青年乔布斯
IBM的这份白皮书只介绍了关系数据库系统怎样使用,但还没有建立起一套系统来公开展示。数年之后,IBM的研究人员又再度注意到关系数据库管理的问题,他们提出了SQL(Structured English Query Language,结构化英文查询语言)。1976年,IBM公司的研究人员在许多科技期刊上发表了SQL的规范,这让许多程序员第一次察觉关系数据库是如何运作的。这其中就包括埃里森。
IBM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信息公开呢?有人认为当时的IBM已变得“官僚化”:技术研发与公司产品开发脱节,研究人员只关心发论文,不关心具体应用。
《硅谷108将——150年来硅谷英雄史诗》的作者大卫·卡普伦不这样认为,他称:“IBM身为一个开创者,它并不了解这个东西在商业上的潜力。除此之外,公司拥有共享的研发文化,至少是在主要风格上。有部分原因是来自私心,因为IBM在许多高科技的东西上被视为工业界的标准儿,而它要尽全力维持这种看法,尽管某些想法可能会在其他方面开花结果。IBM后来决定让微软授权MS-DOS给其他公司使用,是基于IBM认为将MS-DOS标准化为公司带来的利益会和微软一样多。但是,IBM将研究结果公开分享的风气,部分来自于一种信念,那就是突破将会对整个产业界带来利益,即使其他企业后来可能居于领先的地位。”
卡普伦认为IBM的研究人员公开发表论文并没有错误,错误在于他们一直到1982年才推出自己的关系数据库软件,而这时候,埃里森的甲骨文已经在这方面耕耘五年了,IBM将这个理念商业化后,只占有了整个市场的一小部分而已。
“每一项突破性技术的诞生,都会伴随着一些成功者和失败者出现。”《创新者的窘境》的作者、哈佛商学院教授克莱顿•克里斯坦森这样说过。
当时,埃里森阅读了IBM这篇公开发表的论文《R系统:数据库关系理论》,并进行了认真的揣摩,他对同事说:“我们可以做这个。”
随后埃里森和两位伙伴合伙成立了一家软件公司,开发商用关系型数据库管理系统。他们将第一个产品命名为Oracle,这个名字源自他们给美国中央情报局做过的一个项目,随后他们将公司的名称也正式改为Oracle(甲骨文)。
埃里森回忆:“当时公司规模很小,摆在我们面前的路有两条:要么快速发展,要么死亡。”他制定了销售为王的政策,“公司确立了以一切以销售为目标的政策,我们必须在短时间内迅速提高自己的销售额。”
埃里森精力充沛,员工说他“脑中的点子永远比别人至少快18个月”。
无论如何,埃里森认为抢占市场是最重要的, 从1977年到1984年,甲骨文的销售额保持了每年高于100%的增长率。
“独辟蹊径才能创造出伟大的业绩,在街道上挤来挤去不会有所作为。”英国诗人W•布莱克曾这样写道。
1985年,姗姗来迟的IBM发布了自己的关系数据库DB2。埃里森迅速给IBM的数据库技术研发人员写了一封信,称:“如果你能提供你们设计的数据库细节,我来复制,那么我们的系统就是一致的了。”结果,IBM根本不理会埃里森的“妄想”。
埃里森告诉手下:“跟着IBM,永远不会错。”
80年代的甲骨文虽然无法像微软那样幸运地成为IBM的贴身舞伴,但这不妨碍埃里森让甲骨文的舞步跟上大象的节奏,甲骨文紧随IBM的数据库标准。聪明的埃里森看透了IBM和甲骨文当时的关系,80年代的IBM是个用硬件思维考虑问题的“大象”,不会踩着当时像“牛虻”一样活跃而犀利的软件厂商甲骨文。埃里森到处宣传自己与IBM的兼容性,给人的感觉甲骨文和IBM在一条战线上。
甲骨文后来成为可与IBM大象匹敌的“巨鲨”,并开始挑战这个当年引自己上路的老师,埃里森曾说:“现在应该把IBM DB2(数据库)丢到垃圾箱里面,因为它们的大部分程序都是祖辈和父辈编写的,谁会选择它们?”
IBM软件事业部全球销售副总裁迈克•鲍曼回应说:“我们会尽快拔掉甲骨文的牙齿。”愤怒的“大象”一度还发起了针对甲骨文的“破甲计划”。
由于数据库领域的故事纷繁复杂,本文以甲骨文的发展历程为线索,在它发展历程中,每遇到一个对手,我们就把这个对手与之博弈的故事讲完,这样文章的脉络会清晰,读者读起来也方便。
下面,我们讲述甲骨文发展早期,遇到的一个重要对手,这就是Borland公司。
快速崛起的“野人”
“对于‘野人’说,他们的麻烦在于胃口太大。他们会坐在餐桌旁,从半熟的后腿上撕下一块肉,不经细嚼就迅速吃掉。”作家梅里尔·查普曼曾把早年的Borland公司比作“野人”,强悍而又行事不羁。
1982年的一天,当暮霭升起于地平线与金黄色日轮之间,菲利普·卡恩最后看了一眼夕阳余晖中的埃菲尔铁塔的身影,离开了巴黎。他持旅游签证和2000美元前往美国。
Borland公司创始人 菲利普·卡恩
由于买机票已把钱基本花完,他只好租住别人的车库小阁间。当他去惠普公司应聘时,由于无绿卡而没有得到工作,于是他横下心来准备自己开公司。
“人类只有在热情满怀时才显出真正的伟大。”迪斯累里在《科宁斯比》中这样写到。
卡恩起初把公司命名为MIT公司(Market in time),意思是及时占领市场,可这也是麻省理工学院的缩写。麻省理工学院的律师很快来函,对卡恩说:“嘿,先生,您的公司不能用这个名字,那是我们的校名。”卡恩于是将公司名字改为Borland。
卡恩在营销上很会耍花招。1983年的一天, 卡恩邀请《Byte》的人来洽谈广告合作事宜。客人上门后,Borland员工热情地招呼他坐下,说老板正在谈一个项目,一会儿就出来。随后Borland员工演示了公司新开发的软件,结果对方被软件的性能所震撼,表示希望Borland能把广告投放在他们的杂志上。那位员工则谨慎地说这要待老板来定。
这时,从卡恩办公室虚掩的门里,传来了他和另外一家杂志的人员讨价还价的声音。《Byte》业务代表心急如焚,在随后与卡恩的洽谈中表示,如果Borland选择在《Byte》上投放广告的话,可以不必预付款。卡恩矜持地答应了。
多年以后,媒体披露,另外那家杂志的广告代表是Borland员工扮演的,这一切都是卡恩演给《Byte》业务代表看的。
成长起来的Borland随后花费4.4亿美元购买了Ashton-Tate公司,囊括其dBASE数据库产品。
1991年的一天,在Borland接管Ashton-Tate时,卡恩飞赴对方总部,以便亲眼看到Ashton-Tate的标志从大楼取下来的那一刻。显然,带着受降者心态的他似乎对此很享受。
危机管理专家迈克尔·里杰斯特认为并购时被兼并一方处境艰难,应该格外小心呵护。他说:“将被兼并公司的管理人员往往发现自己处于一种困难甚至矛盾重重的境地。他们所效忠的乃是现公司董事会,然而他们的未来却很可能在别处。他们还有着与一群心急如焚的员工打交道的负担,更不必说与供应商、经销商以及其他与公司联系密切人士的关系了。此外他们还必须继续其业务工作。”
卡恩没有善待原Ashton-Tate公司员工,而是以征服者的心态看待他们,结果这家公司的员工则以毁坏客户数据库、快速离职等破坏性举措来报复他。
Borland员工把Ashton-Tate的dBASE数据库产品看做来自地狱的东西,卡恩称“dBASE是一种肮脏的语言。”他们曾试图研发一个兼容双方技术的产品,但以失败告终。这就是说,Borland 那4.4亿美元的并购费用打了水漂。
“面对软件界最大的青蛙(dBASE),这个法国人野性大发,试图吞下任何文明人都会认为非常难吃的两栖动物,以至于被噎死。”作家梅里尔·查普曼这样调侃Borland并购Ashton-Tate公司的计划。
芥川龙之介说过:“人生好比一盒火柴,严禁使用是愚蠢的,滥用则是危险的。”
在这段时间里,甲骨文于1988年发布其数据库软件第6版,由于过去的版本在性能上屡受诟病,甲骨文的工程师对数据库核心进行了重新的改写。他们引入了行级锁(row-level locking)这个重要的特性:执行写入的事务处理只锁定受影响的行,而不是整个表。Oracle 6还引入了PL/SQL(Procedural Language extension to SQL)语言,还引入了联机热备份功能,使得数据库能够在使用过程中创建联机的备份,增强了可用性。
在这段时间里,其它一系列数据库软件厂商也开始兴起:
Informix公司在1980年成立,公司的名称取自Information 和Unix的结合,其市场定位是为Unix等操作系统提供专业的关系型数据库产品。Informix的第一个真正支持SQL语言的关系数据库产品是Informix SE(Standard Engine),它一度是当时的Unix环境下主要的数据库产品,后来也是第一个被移植到Linux上的商业数据库产品。
Visual FoxPro原名FoxBase,由Fox Software公司在1988年推出,运行在DOS上,与xBase系列产品兼容。FoxPro是FoxBase的加强版,最高版本曾发展到2.6。1992年,微软花1.73亿美元收购了Fox Software公司,进军数据库市场,FoxPro被微软进一步发展,使之可以运行在Windows之上,微软将之更名为 Visual FoxPro。进军数据库市场的比尔·盖茨和他的微软,马上进入了埃里森和甲骨文的准星中。本文后面会重点讲述他们间的博弈,在他们的故事开展以前,我们先来看甲骨文发展的早期、中期的一个重要对手:Sybase。
《极客:改变世界的创新基因》一书中收录了大量硅谷企业的创业、创新传奇
“竞争使人感到焦虑,竞争是我们文化中焦急成分的根源。你永远不可能完全放松地说:哟,终于结束了!总是还有另外的竞争。一旦你成了胜者,别人就想打败你,所以你只有保持竞争。你爬得越高,竞争就越激烈,你的处境就越艰难,你就越有可能失败。”管理专家阿拉弗•库恩曾经这样说过。
蓝海大战
1984年马克·霍夫曼和他的合作伙伴成立了Sybase公司,选择了一片蓝海:数据库市场。不过有条“鲨鱼”已在这片蓝海中游弋了7年之久,那就是甲骨文。埃里森曾把生命比作一条鲨鱼,“你必须继续向前,一天比一天做得更好,否则你就会死亡。”
Sybase为了避免自己落单,1986年宣布与微软结为策略联盟,随后双方在数据库产品上进行了技术合作。
整个80年代是数据库市场发展的黄金机遇期,Sybase与甲骨文在较量中都得到了迅速成长,相形之下,Sybase表现得更好一些。而甲骨文在80年代末,一度出现了危机,公司的财务和销售管理比较混乱,这是因为埃里森只重视结果,而疏于过程管理。此外,甲骨文给销售团队定下了比较重的任务,许多销售人员为了完成任务,拿到提成,签订了大量无法回款的合同,甚至不乏有人弄虚作假。1990年前后,甲骨文的现金流量竟成了负值。
这年的年底,甲骨文总会计师史蒂夫·凯斯走进埃里森的办公室,神色凝重地说:“公司很快就无法运营下去了,甲骨文可能会破产。”在糟糕的业绩面前,埃里森被迫隐退,为甲骨文寻找了一个新的“掌门人”——雷·赖恩,让他任总裁兼首席运营官,而自己则开着帆船去周游世界了。
帆船运动一直是埃里森(图右)的最爱
Sybase抓住机遇,快速扩张。1990年《财富》杂志将Sybase列入美国成长最快速企业的前十名。
蓬勃发展的Sybase还紧跟甲骨文的脚步,进入了中国市场,在这里也演绎了一场角逐大戏。
“Sybase一进来,这一年的新业务几乎全转到Sybase去了,眼看(甲骨文中国)整个公司都要垮。”当年曾任甲骨文中国公司主管的冯星君,这样评价1991年12月Sybase进入中国市场之举。
曾任香港狱警的冯星君,喜爱看武侠小说,言谈举止透着“江湖”味道。当时,他已带着甲骨文中国团队打下了数据库市场的“江山”。Sybase的进入给冯星君带来强烈的冲击。人心思变,大家想看看新人Sybase的表现,但要命的是甲骨文当时的主打产品技不如人。
“我采取的策略是先保住老命,保住原有的客户不转到Sybase,同时,为用户提供良好的服务,最后,安慰老用户,甲骨文的7.0版马上就会出来。”冯星君这一点似乎师从埃里森,敢把话说在前面,因为当时甲骨文的7.0版产品还还遥遥无期,从宣布到交货推迟了两年。
从中国市场的这一幕可以看出,90年代初期,Sybase风头正劲,甲骨文处于招架的境地。1995年,Sybase成为全世界第六大软件公司,其技术被美国航空暨太空总署认定为核心技术。
在这段时间里,甲骨文的埃里森已把公司的大小事情全交给了赖恩,自己乐得逍遥。每隔两年,他才会在百无聊赖时,回到公司象征性过问一下。而赖恩很能干,将甲骨文从崩溃边缘拉了回来,并迅速成长为世界第二大软件公司,仅次于微软。
就是说Sybase在高速前进的同时,甲骨文在稳住阵脚后,超高速地发展。
Sybase决定采取并购的方式,迅速扩大自己的规模,1994年,它购并了Micro Decisionware公司,并开始采取多元化的发展模式。
小试牛刀之后,Sybase开始展开更大规模的并购,1995年以9.04亿美元收购了Powersoft公司。这是Sybase的巅峰时刻,随后,并购磨合不畅损耗了Sybase的元气。自此,Sybase开始走了下坡路,大量市场份额被甲骨文抢走。
“有些人被第一次失败毁掉,有些人则被第一次大的成功毁掉。”美国研究超自然现象的学者荷塞·席尔瓦这样说。
1996年7月,Sybase公司创始人马克·霍夫曼下台。原Powersoft公司CEO的米歇尔·柯兹曼接任。柯兹曼是个性情中人,曾说过“高科技企业的CEO生涯就象一本故事书”,他曾是一名大学二年级辍学生,肄业后成为一家摇滚电台主持人,仅干了4个月,就因为被指控涉嫌煽动一场暴乱而被解雇。
柯兹曼将Sybase从交互式电视和多媒体开发工具等业务中抽身出来,重新聚焦于服务器数据库市场。不过在90年代中后期,Sybase的外部经营环境已变得“恶劣”起来,许多“大鲨”已窥伺这块市场,包括微软。Sybase与微软脆弱的联盟,本来已因双方业务扩展引发的交火而变得日益疏离,而柯兹曼的快言快语也许进一步影响了二者的关系。
柯兹曼在与微软就共享技术谈判时,对微软表现出来的强势很不满。他曾表示:“由于微软在市场上占绝对优势,当微软表示它的不高兴时是非常令人恐惧的。”
Sybase与微软的结盟,也许真如柯兹曼所说的“与虎谋皮”。当时的微软在操作系统之外的应用软件领域已经表现出很强的扩张欲,早已在字处理软件、表格处理软件领域攻城略地,从长期来说,数据库市场必然是微软要觊觎的领域。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乎!”卧榻上睡的是强悍的微软,所以从长期来说,Sybase的发展时空是有限的。
华裔总裁的中兴之路
“裁员是公司的求生法则,希望大家能够支持。无法支持这个计划的人,就请你走人。”
1998年10月,柯兹曼隐退后,程守宗被委任为Sybase公司董事长、CEO兼总裁,上任不久他这样对管理层说。当时公司五六十位高级主管“围攻”程守宗,为被裁掉的的老同事叫屈。
当时,Sybase经过数年亏损后,处于困境之中,董事会已经在琢磨着如何把公司卖掉。程守宗上任后,让董事会撕掉公司“待售”的标签,给他时间制定赢利计划。
程守宗摊开公司的财务报表,仔细研究,发现公司有4万多分布全球的客户,但Sybase总收入的85%却来自15%的客户,基本上符合“二八法则”。
《省时省力的二八法则》作者维弗雷多·帕累托提出:80%的利润由20%的顾客带来;80%的财富集中在20%的人手中;80%的快乐来自于生命中20%的时间……在原因和结果、努力和收获之间,普遍存在着不平衡的关系,这种现象引出了“二八法则”。该法则被认为颠覆了“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观念,起到了“四两拨千斤”的效果。
看完报表,程守宗下令迅速裁撤菲律宾、印度尼西亚、墨西哥、澳大利亚等海外公司,一次裁员1500人,占Sybase总人数的六分之一。同时他要求公司集中精力维护好其中一千多家重点客户,提升服务质量。
程守宗还表示:“尽管1998年的Sybase伤痕累累,但其在两个领域依然很有优势:一是公司科技革新的名誉;二是Sybase的开放体系。前者极大地发展了数据库业务,后者使Sybase的产品可以和其它产品兼容,而不是像其竞争对手那样,只能使用指定产品。”
程守宗还亲自和大客户进行交流,当时不少客户并不相信他,有人说:“好吧,你们忙你们的吧,我是从你们的产品中撤出了。”程守宗决定用行动向客户做证明,他和客户交流后,会要求技术人员马上跟进,做好服务。
在他的努力下,公司开始从亏损泥潭中走了出来。
此时,Sybase的对手甲骨文发生了一个重大的变故。2000年7月,悠哉了近10年、一直在玩帆船的埃里森做出了一项让业界震动的决定,把雷·赖恩“扫地出门”,重掌权柄,亲自过问公司经营事宜。埃里森解释自己回来的原因说:“因为甲骨文正在参加的这场比赛更加刺激,规模更大,它比悉尼帆船赛更让人兴奋。”
消息一出,甲骨文股价在一周内下跌了46%,该公司一名前雇员说:“如果把甲骨文比作一艘大船的话,赖恩就是船上的龙骨。”
大家想起了哲学家赫拉克利特曾说过的那句话:“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
然而,随后情形的发展出乎大家意料,此时对埃里森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在线旅游及房产公司创始人里奇•巴顿说过:“企业家必须有能力克服恐惧,还不怕被别人骂作是疯子。”
乔布斯(左)和埃里森(中)
在埃里森的带领下,甲骨文发展得异常迅猛,其准星迅速掠过Sybase,瞄准了软件业的龙头老大——微软。他屡屡挑衅微软,“比尔·盖茨?那可是一种非常有名的病毒!”“我不介意驾驶着自己的喷气式战斗机,在微软总部扔下一枚导弹。”“我的目标是击败微软”。
埃里森炮口直瞄微软,Sybase压力虽然减轻,可是这也意味着其在对手心目中地位的下降,就是说,甲骨文已不再“瞧得上”Sybase了。
“(我们)在国家电网全国数据中心数据仓库选型投标中,在中国农业银行未来三年的分析型数据库平台、数据仓库平台的选型投标中,先后战胜了传统对手甲骨文和IBM。”2007年4月18日,Sybase中国区销售总监刘洁在合作伙伴高级经理会议上的一番话,引来了150多位合作伙伴的掌声。随后,大家又面面相觑,为他捏着一把汗,因为台下就坐着分管IBM P系列服务器的大中华区总经理叶伟。
好在叶伟的发言打破了尴尬的气氛:“IBM P系列将与Sybase展开全面合作。此前我们已与Sybase中国领导团队做了充分的沟通,在一些大项目中,P系列将与Sybase共同合作打单。”叶伟表示,之前几个项目已经证实合作对彼此都有好处。他还透露,IBM 内部已经把与Sybase合作放在很高的地位。
发生在三亚的这一幕,其实可以很好地诠释进入21世纪后Sybase的处境:一个中等体型的数据库厂商,小心翼翼地游走于多个IT巨无霸之间。
与90年代数据库厂商群雄纷争的局面相比,此时市场上独立的数据库厂商只有Sybase硕果仅存。原来的老对手Oracle已进化成具有包括数据库、中间件、应用软件在内的全线软件产品与服务商,微软是毋庸多言的巨无霸,而IBM经过持续的转型,也转变为举足轻重的软件服务商。即使单比数据库产品,Sybase也承受着这三家巨头的巨大压力。
2010年5月12日,SAP宣布斥资58亿美元收购Sybase。
业界人士分析说,SAP之所以给出如此高价,是为了防止惠普、微软等竞争对手参与竞购。
SAP的首席技术官在电话会议上指出:“有了Sybase,我们将有机会大幅加速移动业务的发展。”SAP另外一名联席CEO比尔·麦克德莫特说:“这将把车间与办公室连接起来。”
业界人士普遍认为SAP收购Sybase,目的是取得其数据库技术资源。但SAP的表态似乎重点不在这个,它也许想低调一点,免得刺激IBM、微软、甲骨文等竞争对手。
好了,数据库市场上的Sybase一页翻过去了。下面我们来看,数据库市场上的双雄博弈:甲骨文对垒微软。
埃里森“大战”盖茨
起初,盖茨似乎想交埃里森这个朋友。埃里森回忆说:“盖茨打电话给我,想见面聊聊。盖茨不仅注意收集情报,也不断地分析着收集到的信息。”
盖茨抵达旧金山国际机场后,坐上埃里森高级的法拉利轿车,来到一栋豪华的日本京都桂花园式风格的住宅,显然埃里森是有意向盖茨炫耀这一切的。
埃里森的长年助手詹尼·奥弗斯特里特回忆说:“见面以后,埃里森知道,他必须小心,不能透露什么。他意识到盖茨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侧着头,仔细地倾听着。 对方是一个相当令人敬畏的人物,这是埃里森知道的。这是一次两颗心的交锋。”
双方在商海正式的交锋发生在数据库领域。
“马行边草绿,旌卷曙霜飞。”甲骨文在市场上攻城略地,它曾设计了这样一则广告:驾驶着甲骨文喷气式战斗机的驾驶员坐在机舱里高竖大拇指,机翼上写着一些甲骨文对手的名字,这些名字都被划去,寓意这些是被其击落的对手。广告上还有一行小字:“Oracle是甲骨文公司的注册商标。但我们在广告上使用竞争对手的商标,将不会对他们产生严重的影响。”也许,对埃里森来说,那个驾驶员就是自己的化身,他最渴望的是在机翼上刻下并划去微软的名字。
“微软的每一个人,以及公司之外的很多人对埃里森的夸夸其谈烦透了。而且甲骨文公司高调强势、费用高昂而又非常有效的公关活动和广告宣传也让我们嫉妒。我们已经有了一种很棒的新产品,成本也比他们低很多。我们知道我们会竭尽全力去支持它,营销经费更不在话下。我们为什么不能和他们硬碰硬?我们是微软,我们一定能够获胜。”时任微软高管的约翰·查古拉曾这样回忆微软数据库项目小组起初的想法。正所谓“作气群山动,扬军大旆翻。”
杂志封面上的“愤怒的盖茨”
但他们随即冷静下来,由于甲骨文公司在数据库市场上已根深叶茂,正面强攻无济于事。查古拉在《微软营销秘笈》中提到,微软随后采用了“暗渡陈仓”的策略,他解释了这种策略:“虽然你不够强大,无法赢得一次战役,但这并不意味着你不能赢得一场战斗。在这场比赛中,你要暗中破坏市场的现状。你可以攻击竞争对手的弱点,让他恼羞成怒,因而做出愚不可及的举动来赢得战斗。但要记住,你一定要跟他抗争到底并生存下来。”
1997年,Oracle推出了面向网络计算的数据库Oracle8。这一年里,微软的Access 97发布,其最大特点是在access数据库中开始支持web技术,该技术上的发展,开拓了access数据库从桌面向网络的发展。
在一次访谈节目中,主持人问埃里森:“你和盖茨两人说话吗?”
“多年以前我们俩是说话的。”埃里森回答,他声称不愿意再和盖茨说话,因为对方窃取了他的创意。他还语带讥讽地说:“盖茨没有因为产品不是本公司首创的而感到受挫折,正是这让他们成了‘伟大’的追随者:接受并推广之。”
在埃里森的心目中,他自己是个完美的杰出人物。因此,在他成名后的一次采访中,当记者提起盖茨是个杰出人物时,他面露愠色:“比尔·盖茨,杰出人物?真的?我想,他是个非常聪明的家伙。但是,我认为他成功根本不在于他的智力,而在于他的冷酷无情。”
有一期《商业周刊》的标题是“埃里森能够打败盖茨吗?”
不过,埃里森可不是只想动动嘴而已。1997年,由网景(Netscape)、甲骨文(Oracle)、IBM、太阳(Sun)、苹果(Apple)组成了一个NC联盟,来推广网络计算机NC。盖茨将这个联盟戏称为“噪音”(Noise)团。
在NC联盟中声音最响的就是埃里森。他称NC指的是配置简单却能充分利用网络资源的低价电脑,不需要不断更新的硬件设备和越来越复杂、庞大的操作系统,没有软盘和硬盘,只要打开电源,用浏览器连上网络,就可以获得信息和存储文件。
“甲骨文将只会做一件事情,我们管理海量的数据并通过网络提供这些数据。”埃里森的这句话透露出他推广NC的商业目的。NC的背后是强大的网络服务器,所有数据和应用程序都存储在服务器的数据库中,甲骨文的数据库技术将在其间扮演重要角色。他自豪地称:“NC就是大型机、小型机、PC纪元后的第四个浪潮……NC将无处不在,到2000年,它将像电视一样普及。”在他的鼓动之下,七十余家厂家加入了NC联盟。
埃里森说:“微软在桌面系统上的垄断,已经是最大的一个商业错误,现在它又想在互联网上垄断,我认为这是个更大的错误……所以不是我与盖茨开战,而是我代表全人类向盖茨开战。”
“在电视、电话、供水、供电系统上,我们可以看到这些系统的后面并没有复杂的网络。你从来就不需备份你的电话或电视……在有自来水管之后,几乎没有人再去挖井存水……使用PC就像是开着喷气机或直升机去商店购物。”他说。
在他的推动下,许多媒体也跟风炒作NC将主导全球个人电脑的未来,称甲骨文将执未来电脑业的牛耳,盖茨将会让出领导者的宝座,云云。
由于NC将不再使用微软的操作系统,这等于要把盖茨的摇钱树砍倒。盖茨开始反击,他讥讽NC就是不兼容(Not Compatable),他说NC没有任何价值,只是大型机哑终端的翻版。微软的一位副总裁也附和:“人们想要电脑提供越多的能力,而不是越少。NC根本不值一提。”但一些大型公司和机构对NC却很欣赏,因为微软和英特尔主导下的PC升级浪潮让他们吃不消,因为每隔两年就要更新电脑和升级软件的成本实在太高,而NC的管理成本相对来说,要低很多。
盖茨眼看形势不利,于是加入网络计算机的发展浪潮中。不过,他可不想加入埃里森主导的NC联盟,而是另起炉灶,推出了NetPC(Net Personal Computer,意即网络个人计算机)的概念。
弗吉尼亚大学达顿商学院的高管戴维•纽科克说过:“商界与自然界不同,适者生存的途径通常是创造有利于自己的环境。”
曾任微软高管的唐骏在自传《我的成功可以复制》回忆,微软总部让他组建一个团队来负责这款新产品的设计工作。三个月后,匆匆上马的NetPC完成设计。
在全球首发仪式揭幕前,唐骏向盖茨介绍了NetPC的概念和应用上的优点,并做了幻灯片演示。盖茨不动声色地听完,然后犀利地指出:“你这个系统就是个假PC。从技术层面上看,你的电脑存储根本没有好好利用起来。NC火暴的主要原因是因为做得简单又便宜。你把简单做出来了,但便宜没有做到。这款电脑根本不实用,性价比太低。硬件厂商可以做,但消费者没人会因此买单。如果只是为了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对抗一下NC,这个产品是可以的,你们已经做得相当好,但是你们回去要重新考虑一下,这不是计算机的未来。如果这款电脑是计算机的未来,计算机就没有未来了。”
唐骏承认:“你一下找到了我们的痛苦之处。NetPC只是台网络电脑,功能就这么简单。时间紧迫,我们也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来对抗甲骨文,有很多设计不周之处。”
虚晃一枪的NetPC推出后,起到了对NC市场混水摸鱼的效果。同时,由于NC技术自身存在的不足,NC联盟逐渐瓦解。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木凋。”
但埃里森对NC的失败并不在意,“我们每个人都会犯错误,犯错误并不代表我们不优秀。所以当我犯错时,我不需要激动不已。我一直在尝试当中,就算我犯了错,我也不会中止我的尝试。所以对人来说犯错误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将接受自身所犯下的错误,同样也能接受他人的错误。”
“激情并不能保护你免受挫折,但它能保证任何失败都无法阻挡你前进的脚步。”作家比尔·斯特里克兰这样说过。
2001年,在一个计算机大展上,埃里森嘲讽微软的Exchange电子邮件服务器既不可靠又不安全,“我们希望人们将Exchange 服务器软件扔了,因为它实在是太难用和太落后了,那些垃圾恐怕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程序开发人员所设计出来的。”
“微软最新的互联网计划‘Microsoft.Net’(微软网络)是‘Microsoft Not Yet’(微软还不是)”。埃里森还这样嘲讽微软的.net战略。
处于事业巅峰期的埃里森曾问:“罗马帝国都会垮掉,凭什么微软不会?
面向新世纪 ,微软发布了Access2000。
2001年6月,Oracle推出了新一代Internet电子商务基础架构Oracle9i。
在微软与甲骨文大战的时候,一股新的实力在崛起,这就是开源软件和云计算,它带来了数据库市场的新变革。
开源新力量
“疾风卷溟海,万里扬砂砾。”
2009年4月20日, 盖茨的接班人、微软CEO史蒂夫·鲍尔默表示对甲骨文收购Sun交易感到意外。此前,甲骨文宣布已与Sun签署最终协议,将以每股9.50美元的现金价格收购Sun普通股,交易总价值约74亿美元。
鲍尔默说:“我也是刚刚听说,我要好好想想这笔交易,我对此感到十分吃惊。”
盖茨的接班人、时任微软CEO的史蒂夫·鲍尔默
甲骨文并购Sun,不仅仅会影响它与微软、IBM这些老牌IT企业的既有的商业竞争格局,也对开源软件产业,尤其是开源的数据库软件领域产生了微妙的影响。
这里涉及到开源数据库产品MySQL。该软件最早的版本是由芬兰人Michael Widenius( Monty)开发的。这个软件名字的由来是这样的:“My”是因为 Monty 的女儿叫做 My, “SQL”就是 Structured Query Language(结构化查询语言)。
MySQL标志——海豚的名字叫“sakila”。软件创始人曾举办了一场用户为“海豚命名”的竞赛, 来自非洲斯威士兰的开源软件开发者Ambrose Twebaze提供了这个名字。
Monty故事也很传奇,限于篇幅,略述一下:他1962年出生于赫尔辛基,在 1978年买了他的第一台个人电脑,为了挣足买电脑的钱,他找了份工作,整个夏天都在马路上铺沥青。他喜欢写代码,“三个小时就像几分钟,很快就过去了。简单地说,这就像是在阅读一本很好看书,或者玩一个有趣的游戏。当你开始玩游戏,三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这就是我写代码时的感觉。”
Michael Widenius( Monty)
Monty 回忆:在决定巴MySQL开源时,讨论并没有花几分钟,因为“想给开源社区回馈点东西。即使有的人要拷贝和偷窃你的代码,我们想:开源后,我们的收入不会比现在有所减少。”
“我相信开源是开发软件更好的一种方式,但你还是要有足够的收入来雇员工和创办公司,以和其他的开源社区进行竞争。MySQL 是第一款做到这些的产品。” Monty 称。
“发现本身包括见人之所见、想人之所想。” 生化学家阿尔伯特·圣捷尔吉这样说过。
由于MySQL具有体积小、速度快、总体拥有成本低,尤其是开放源码这一特点,因而被广泛地应用在中小型网站。它在2008年1月16号被Sun公司收购。而到了次年,Sun又被甲骨文收购。这样,MySQL就到了甲骨文麾下。
甲骨文并购Sun,图左为Sun公司的联合创始人斯科特·麦克利尼
此前的2006年2月,甲骨文就并购了开源厂商数据库软件开发商Sleepycat,随后又与JBoss公司进行并购谈判,后者是一家中间件开发商。埃里森当时表示这些收购的目标是让甲骨文在开源领域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不过,对于许多开源公司来说,甲骨文突然进入该领域多少使他们有些不安。开源数据库软件开发商Ingres的首席技术官戴卫·达戈表示:“埃里森近期的举动让整个开源社区感到不安”。
这种不安可能是对甲骨文动机的质疑。质疑者认为,对于一家主要收入仍然依靠商业软件开发的公司,甲骨文进入开源领域无疑是自断财路。所以,有人担心甲骨文的真正目的与其说是发展开源软件产业,还不如说可能是密谋颠覆这种模式。
甲骨文技术营销副总裁罗伯特·辛普解释:“我们已经注意到,我们的大多客户已将开源产品与商业软件捆绑使用,因此同时进入两个领域,将使甲骨文成为更重要的战略合作伙伴。”
和MySQL同时期活跃的开源数据库产品有很多,下面再介绍三种:
PostgreSQL 是最初的伯克利代码的一个开放源码的后继者,它支持大部分 SQL标准,并且提供了许多其他特性:复杂查询、外键、触发器、视图、事务完整性、多版本并发控制。因为许可证的灵活,任何人都可以以任何目的,来免费使用、修改、和分发它, 无论是私用、商用,还是学术研究使用。
Ingres r3数据库软件,是CA 公司在2004年11月发布的,适用于linux的产品。它按照CA Trusted Open Source License(CATOSL,CA可信开放源代码许可)授杖,获得授权的人可以查看该数据库的源代码,并免费下载该软件。CATosL由通用公共许可衍生而来, 符合Open Source Iniliative (OSI) 的要求。
InterBase是一个便于开发者使用的数据库,可以支持复杂商业应用的快速开发与部署,可以为企业提供关键性应用。
2017年11月,媒体传出微软和 Databricks 等开源数据库建立“连接”关系的消息, 微软企业部执行副总裁Scott Guthrie在博客中称:“与 Azure SQL 数据仓库、Azure 存储、Azure Cosmos DB 和 Power BI 的本地化集成,简化了现代数据仓库的创建,使企业能够通过企业级性能的关系数据和非关系数据,提供自助式分析和机器学习能力 。”
2019年1月,微软表示已收购将开源数据库软件PostgreSQL商业化的初创企业CitusData,但未透露交易条款。有媒体分析:这是在同谷歌、亚马逊争夺云业务中,微软希望利用开源作为获得业务的一种方式。
好了,下面就会讲到影响数据库发展方向的大浪潮:云计算。
歌手鲍勃•迪伦在《时代在转变》一诗中写到:“动笔预言世事的作家与评论家们,张大你们的双眼,机会不会再来第二遍,轮盘还在旋转,先别言之过先,看不出来谁会被选,因为目前的输家未来会领先,因为时代正在改变。”
云计算大潮
《IT不再重要》书作者尼古拉斯·卡尔称:“自公司数据中心首次安装电脑以来,在半个世纪里,大批企业为信息技术已花掉了几十万亿美元,他们为了业务领域的自动化,不断为日趋复杂的系统增添硬件和软件。他们把这些系统放在工厂或办公室里,自己设专门技术人员保养维护。”他在书中这样回顾了采用IT技术的企业的历史与现状,他认为在这种模式下,收益最大的就是像微软、甲骨文这样提供不断升级软件的IT公司。
卡尔认为这一切将会改变,他在书中特意开出一章,标题为《再见,盖茨先生》,他认为这个冲击微软的巨大浪潮就是云计算。
云计算这个术语让普通大众听起来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卡尔用电力工业的发展史很形象地阐述了这个枯燥的概念:
在工业革命时代早期,开始因为直流电传输距离短的原因,所以很多需要电力的企业和个人要自备发电机,但随着能长距离传输的交流电技术的不断成熟,专门提供电力的电厂应运而生,随后电厂规模不断地扩大,电力价格也随之降低,而且使用起来更方便。最后,电厂供电模式成为了主流,现在,很少有企业和个人自备发电机来发电,当然应急除外。就是说,今天的用户已经不关心所用的电来自何方。
以此做对照,IT技术走向和电力技术的发展历程非常相似,发电机好比现在一些企业的计算机机房,电网好似现在的互联网,那云计算中心就可以看做电厂。随着云计算的普及,大量的企业将不需要建设自己的机房,因此也就用不着从传统的软件厂商那里购买大批昂贵的软件。
《谷歌小子》的作者理查德·勃兰特认为微软在进入云计算领域时,其旧有的商业模式与之存在很多不相匹配的地方,“微软的观点是其创始人比尔·盖茨看法的残余,他坚持自己帮助创立的那种旧模式。就像微软帮助自己从计算机核心领域移出主机——包括IBM——一样,微软发现很难完全替换它那更陈旧、更昂贵的模式。IBM面临自我放弃昂贵主机的麻烦,微软也存在从它更加昂贵的个人电脑模式中自我挣脱的麻烦。出售软件是微软的来钱生意。为了与谷歌竞争,微软将不得不学会从软件出租中赚钱,采用Linux等免费或便宜的开放系统,并从在线广告中获得收益,微软在这点上一直不成功。”其实,与微软属于同时代的甲骨文也面临着这样的问题。
《谷歌小子》一书的封面
这里值得一提的是亚马逊——一家在人们印象中只是提供网上售书业务的公司,其实它早就把自己庞大的、过剩的计算能力,向其他客户提供,任何一家公司都可利用这些服务,而不必投资购买任何服务器、存储系统或相关软件,只需为它使用的设备能力付费。一家新创业的公司创始人说:“这就好像让亚马逊公司的工程师为我们工作。”亚马逊通过此举提高了系统能力的利用率,并为客户和自己压缩了IT成本。
AWS是亚马逊旗下的云计算服务平台,它面向客户提供包括弹性计算、存储、数据库、应用程序在内的全套云计算服务,帮企业用户降低IT投入和维护成本。2006年,AWS正式推出了它的首款云计算产品:简单存储服务 ,随后推出了弹性计算云。
2008年年间, 埃里森对云计算仍不以为然,他在访谈中称:“我完全搞不懂那帮家伙在说些什么,简直就是一派胡扯。这(云计算)到底是指什么?省省这种愚蠢的概念吧”。
2011年6月7日,个人电脑时代重要的开创者、埃里森的好友乔布斯,称苹果准备颠覆十年来所构建的一切, “你仍然可以通过麦金塔电脑来连结世界。过去十年的大多数时间里,这种模式很好。但在最近几年间,它开始崩溃。”他说,“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解决方案。PC和麦金塔电脑将被降级为普通设备。我们将把数字中心,即你的数字生活的中心,转移到云端。”一句话,当时的他已看好云计算。
2014年11月,亚马逊的AWS 推出企业级关系数据库服务Aurora,让业内人士眼前一亮。这是一个面向亚马逊关系数据库服务(RDS)的兼容MySQL的数据库引擎,它兼有高端商用数据库的高速度和高可用性,和开源数据库的简洁和低成本的特征。
2016年9月,埃里森在公司的发布会上,宣布甲骨文要发力云计算领域,并直言要同亚马逊展开竞争,“亚马逊独占鳌头的时代要成为过去式了。”此时身份是甲骨文的首席技术官的他说,“我们到了本地计算向大数据云计算转型的关键路口。”
2018年10月23日,埃里森在甲骨文举办的一次大会的主题演讲环节中,瞄准亚马逊再次火力全开:“在数据库技术方面,亚马逊落后甲骨文10至20年”。
他称甲骨文的数据库“完全自治”,而亚马逊的数据库则是“半自主的”。“半自主数据库就像半自动驾驶汽车一样。”埃里森这样表示,“你进去开的时候,你就惨了,最后必死无疑。”
虽然他在演讲中自信满满地称和亚马逊云服务的性能和价格对比,认为甲骨文具有巨大优势,但有媒体却认为甲骨文在云业务上的转型仍需要加快步伐。
盖茨(左)、埃里森(右),中间“打酱油”的是亚马逊创始人杰夫•贝佐斯,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他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中的“后浪”
《创世企业》一书作者安迪·劳曾说过:“除非你准备放弃某些有价值的东西,否则你根本不能真正变革,因为你永远摆脱不了你无法放弃的东西的控制。”
埃里森本人是个帆船运动爱好者,他曾经这样解释过自己热衷于比赛的原因:“速度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书面含义,另一种是相对的概念,也就是超越别人的力量。”
本文参考文献:
《上帝与拉里·埃里森的不同(ORACLE软件系统公司的秘密)》 作者:迈克·威尔逊, 译者:陈一飞、王建华,海南出版社,1999年
《微软营销秘笈》 作者:约翰·查古拉、董家骏,陈叙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年
《硅谷108将——150年来硅谷英雄史诗》 作者:大卫·卡普伦,译者:陈建成、陈信达,上海人民出版社,2003年
《硅谷之火(第2版)》 作者:保罗·弗赖伯格、迈克尔·斯韦因,译者:王建华,机械工业出版社, 2001年
《从海盗船到黑色直升机:一部技术的财富史》 作者:德波拉·L·斯帕,译者:倪正东,中信出版社,2003年
《微软的秘密》 作者:迈克尔.科索马罗、理查德.塞尔比,译者:章显洲、贾菡、杨文俊,电子工业出版社,2010年
《比尔·盖茨的遗产》 作者:西坡拉·纳奥米,译者:栗克玲,古吴轩出版社,2011年
《比尔·盖茨的野蛮兵团》 作者:珍妮弗·艾斯琼、马林·埃勒,译者:赵湘桂, 中信出版社, 2003年
《微软坏小子鲍尔默》 作者:弗雷德里克·艾伦·马克斯韦尔,译者:王瑜,机械工业出版社,2003年
《IT大败局》 作者:Merrill R.Chapman,译者:周良忠,电子工业出版社,2004年
《极客:改变世界的创新基因》 作者:姜洪军,科学出版社,2013年
《编程大师访谈录》 作者:Susan Lammers ,译者:李琳骁、张菁、吴咏炜, 人民邮电出版社, 2012年
《你一定不知道的 MySQL 名字的来历》,源自2017年9月6日的搜狐网
《甲骨文收购动机受质疑,试图颠覆开源模式》,源自 2006年2月21日的赛迪网
《甲骨文创始人炮轰:亚马逊在云服务的安全方面有漏洞》,源自 2018年10月26日的搜狐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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